“原来是大学生呀!”兰姨娘倒也缓和了,“那么就是你妈说过,常住在你们家躲风声的那个大学生喽?”
“是。”
“好,”兰姨娘点点头笑说,“你爸爸的心眼儿蛮好的,三六九等的人都留下了。”
我从兰姨娘的屋里出来,就不由得往前院德先叔住的南屋走去。我有权利去,因为南屋书桌抽屉里放着我的功课、我的小布人儿、我的《儿童世界》。德先叔正占用那书桌,我走进去就不客气地拉开书桌抽屉,翻这翻那,毫无目的。他被我在他身旁闹得低下头来看。我说:
“我的小刀呢?剪子呢?兰姨娘要给我做西瓜灯哪!”
“那个兰姨娘是你家什么人?我以前怎么没见过?”我多么高兴兰姨娘引起他的注意了。
“德先叔,你说那个兰姨娘好看不好看?”
“我不知道,我没看清楚。”
“她可看清楚你了,她说,你的眼睛很神气,戴着眼镜很有学问。”我想到“四眼狗”,简直不敢正眼朝他脸上看,只听见他说:
“哦?——哦?”
吃午饭的时候,德先叔的话更多了,他不那样旁若无人地总对爸一个人说话了,也不时转过头向兰姨娘表示征求意见的样子,但是兰姨娘只顾给我挟菜,根本不留神他。